李如是的腳程很快, 她靈力充沛，一分鐘左右就回到了宗離的寢室。

可是，好像有哪裏怪怪的。

明明走廊是一樣的走廊, 每個宿舍也沒什麽不同, 但李如是就是感覺不對。

李如是放緩了腳步，去尋找宗離的宿舍號。嗯？怎麽沒有？那眼前的這個是......404？

404不是她剛來的時候的那個宿舍嗎？

兜兜轉轉, 怎麽又回到這裏了？

走廊上亮著的燈漸漸暗了下去, 然後一排一排地熄滅，每滅一下，都發出“嘀”的聲響。

燈滅到最後, 唯有李如是站在光亮裏面，腰背挺直, 手中長劍鋒芒凜凜, 像是在等待著什麽人一樣。

“叮咚”女士皮鞋踩著臺階跳上來的聲音異常清脆, 在黑暗籠罩著的樓梯口, 漸漸出現了一個女孩的身影。

她頭上的麻花辮有點亂, 被主人用粉紅色的發夾細心地捋好了, 隨著少女的走動還有幾縷發絲調皮地在她額邊晃悠。

是丁秀。

關註著直播間的觀眾們不由得松了一口氣。

丁秀似乎有些高興的樣子，她一笑就露出兩個甜蜜蜜的小酒窩, 分外討喜。丁秀的步伐快了一些，像是很高興看見李如是一樣的。

“你來啦, 我還以為就我自己在這呢。這裏好黑我好害怕呀......”

少女的口吻輕柔，甜蜜的抱怨著，像是在和戀人撒嬌一樣。

李如是瞇了瞇眼：不對，這不是丁秀。

丁秀雖然不至於怕黑, 但也絕無可能在黑暗中保持如此鎮定, 還能與她閑聊些家常。

李如是眉眼淡淡, 看上去並不買賬的樣子：“這話應該是我說，我還以為我自己在這呢，沒想到你來了。”

紅袍的少女收了雷擊木，雙手攤開，一副沈靜的樣子：“有什麽事找我嗎？張-雙-雙。”

李如是一字一句地念出了少女的名字，果不其然，在說出這句話之後，李如是明顯地看到“丁秀”眼中的滿意之色更濃。

受傷的永遠是觀眾。

【我敲，這是張雙雙啊？媽的也太嚇人了？張雙雙不是副本裏的人物嗎？怎麽又變成NPC啦？】

【所以，讓我們大膽地猜測一下，張雙雙來找盾哥是因為點啥啊？】

【這他媽不就是鬼嗎？感覺比NPC還可怕呢......】

張雙雙很滿意李如是的上道。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用費什麽力氣。至於她想幹什麽，要不也猜猜看？

上次在虛擬空間的時候，張雙雙就說了，她們還會再見面的。因此李如是也並不覺得詫異。張雙雙出現在這裏，無非是想要殺她，捉她或者找她幫忙這幾件事，無論是哪個，都需要溝通。

李如是突然就手癢了：最好是來殺她的，這樣也能通通快快的打一場。且慢行在手，不來一場戰鬥，算什麽意思？

張雙雙似乎並不忌憚她手裏的長劍，但是也沒有挨她很近，只是站在三米之外，抱著手臂，從上到下的，將李如是打量了一遍。

她的眼神完全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該有的眼神，倒像是黃泉池裏的惡鬼，眼珠子發綠，恨不得將人拖到池中溺斃才好。

且慢行顫動的更厲害了。

張雙雙忽然放下了手臂，整個人恢覆了人畜無害的模樣，笑著開口：“我給你講個故事吧？”

李如是不置可否，食指放在且慢行的劍鞘上撫了撫，權當是安撫。

真是抱歉啊寶貝，讓你久等了，不過應該也要不了多久，今天肯定能讓你有架打，你可千萬別生氣寶貝兒。

鍛造這柄長劍的材料無不是天生地長的好東西，李如是在宗門修行數載，她身邊的靈氣同時也滋養著本命靈劍。因而且慢行的劍身裏面竟也有了一些劍靈的雛形，雖然要徹底修煉出來還需要時間，但是目前對於李如是的指令是完全聽得懂的，這就已經足夠了。

感受到了主人的安撫，且慢行慢慢平靜下來，劍上的穗子卻快速偏到了一邊，表示出微微的不滿之情。

張雙雙紺青色的雙眼從長劍上一掃而過，然後慢慢講述起了自己的故事。

“你知道嗎？從前有一個小姑娘，家裏重男輕女，母親生下她和弟弟之後，差點要把她扔進水盆裏淹死，是因為犯法才沒有這麽做。而她從小早熟，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餵豬，做飯，收拾家裏，幹著幹不完的活，吃著一家人的剩飯。”

“有時候連剩飯也沒有，因為剩飯要拿去餵豬，而對家裏沒有用的女孩是連豬都不如。”

李如是的雙眉漸漸隆起。

“但是小女孩還算幸運，她出生之後沒幾年，就趕上恢覆學歷的通知，農村要掃盲，小孩子都得送去讀書，因此她有了讀書的機會，又因為學習成績好，被保送到重點高中來學習。”

“其中家裏無數次想要叫她回家，找個人嫁了，換點彩禮還能給弟弟留著娶媳婦，可是女孩不願意，她很聰明，找了當地的負責處理青少年上學問題的機構和婦聯去反應，才成功讓自己進入了重點高中。”

“女孩的成績還是很優秀，在三年的高中生活裏，有很溫暖的同學，很重視她的班主任，還有她的愛人。”

“她喜歡的人成績也很好，是有錢人家的姑娘，會彈鋼琴，打馬球，英語說的和電視裏的外國人一樣好。心地也好，就算和她這樣的土包子做同桌，也沒有任何意見，反而幫助她糾正口語，一起進步。”

“小女孩在和哪個姑娘的相處中，漸漸感覺到不一樣了。她喜歡她。喜歡上了一個女生。這是不被允許的，無論是家裏，還是學校，只要是被發現，她就肯定完了。”

“於是她們約定好，那個姑娘會報F國的設計專業，而她會努力爭取學校的出國名額，和她在國外安定下來，一起白頭到老。”

張雙雙臉上全是幸福甜蜜的小女孩神情，可是接下來，她的面色一變，竟然變得猙獰了起來。語氣也變得重了很多。

“可是接下來，她們意外撞破了學校裏的另一對同性戀，而其中的一個男生也抱著同樣的想法爭取出國名額，為此他攀上了校長的孫女。小女孩不忍心看到同學被騙婚，於是寫紙條告訴了她。在那之後，那對情侶的報覆開始了。”

“他們給女孩和姑娘的父母分別發信息，說兩個人是同性戀，但是女孩很謹慎，沒有留下什麽證據，可是姑娘的日記裏確實寫了戀愛經歷，這下子雙方的父母不幹了，姑娘的父母認為是女孩帶壞了姑娘，要把姑娘轉學處理，而女孩的父母要求休學，延遲畢業。”

“未成年很難反抗父母，更何況同性戀並不好聽，這下子沒有人能救得了她們了。女孩聽人說，姑娘被人送出國了。而她被父母用一萬塊錢塞給了一個三十出頭的跛子做媳婦，結婚當天是被綁著去的，晚上的時候，她用袖子裏的剪刀殺了自己的丈夫，在爭鬥中，女孩失血過多，她強忍著用竈頭的火燒了屋子，與她的丈夫一起化為了灰燼......”

李如是點了點頭：“如果是這麽說，她即使死了，屍體說不定會被賣掉給人配陰婚，一把火燒了幹凈了。”

張雙雙打了個響指：“沒錯，她是那麽想的，沒有錯......”

女孩的聲音逐漸變得空洞脆弱：“可是她....她什麽都沒做錯。要不是父母和鄰居都騙她姑娘出國了，她不會用這種魚死網破的方法的。”

張雙雙笑中帶淚，又自豪，又無奈，她的手指微微擡起，像是在描畫什麽輪廓：“她很聰明，也很勇敢，沈著冷靜，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......”

李如是無意打斷這種煽情戲碼，但是時間很晚了，宗離那邊又不知道怎麽樣，她記掛的很，忍不住開口催促：“所以呢？你想表達什麽？”

張雙雙放下了手，面色恢覆平靜：“我要的很簡單，我要覆活她，她本不應該變成這樣的！”

李如是嘆了口氣，緩緩道：“她死了很久了，靈魂都不知道飄哪去了，肉身一把火燒了個幹凈，你想讓她活？那你想怎麽做？”

李如是看著她的眼睛，又重覆了一遍：“谷雨，你想怎麽做？”

張雙雙，哦不，是谷雨，終於露出了一點憤恨的表情：“我當然有辦法讓她或者！她是死了，但是我的肉身還在，我的肉身是幹凈的，可以給她用，只要她能活，用我的身體活下去也行，只要她能活！”

谷雨的手指尖瞬間長長了不少，她慢慢靠近李如是，此刻她的眼裏已經無法看到什麽劍不劍的，她只想做她要做的事！

只要，只要把她帶到404宿舍裏，她這些年積攢的怨氣就足夠召喚雙雙的靈魂，到時候再想辦法弄到“谷雨”的身體裏就是了。

谷雨肉身死亡超過三十年，靈魂在志成高中裏游蕩超過三十年，她含恨而死，怨氣深深，已成了惡鬼。她的執念在這所高中，她離不開這裏，只能徘徊在這。

三十年的時間，她唆使有自殺傾向的學生跳樓，唆使有利益關系的學生互相舉報，她做了很多事，為的就是把怨氣集中在一起，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召喚張雙雙的靈魂。

她等了一年又一年，現在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。她絕對不可能放過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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